雅月望（老滚圈连载选手）

凯娜之林暴雪纷纷扬扬，龙冢之上的金色流光顶碎其结满青苔的冻土，圆形的葬龙坑内，死于数个纪元前的巨龙正从混沌之中醒来。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已有几位英勇无畏的战士葬身奥杜因的龙息之下，此刻，戴尔芬一身革甲与刀锋以及莱迪亚站在一块可以目击奥杜因复活同族过程的巨石后面。

“戴尔芬，我觉得那头龙在头顶盘旋了这么久，应该看到咱们了吧？”

“那头龙肯定发现我们了，我只是不希望让他觉得咱们上来就要干扰他的复活计划而被他优先处理掉。静观其变，以前可没人有机会真正目睹龙族复活已死的同类。”

“撒洛克尼尔，束缚住你的龙魂！（*龙语）”奥杜因在风雪中绕着龙冢飞了几圈后悬停在龙冢前方上空。

刀锋转过头来看向戴尔芬，戴尔芬直接出声打断刀锋的疑问：“我不通龙语，尤其是即时听译。”戴尔芬将手放在腰间的刀锋战士剑的刀柄上，“我是个屠龙者，可不是研究龙族的学者。”

“Slen，Tiid、Vo！”（*龙语：血肉，时间、反转！奥杜因作为降格龙神的专属能力）

一轮沸腾着无上王权的淡蓝吐目随着奥杜因的龙吼滚入躁动不安的龙冢内，经过粘稠的空寂之后，石冢猛地飞溅起古老的石化土壤，灰土被高温蒸腾起来，金色的丝线逐渐消散，一具炽热的完整龙骸拖着嘶哑的吼声从迷瘴中爬了出来。

正如龙语中的“反转”那样，红热的骨骸周围出现了点点金光，这些星芒刺破长风飞向龙骨时逐渐聚龙成长成一块块青色的大型龙鳞，骨骸上新生出健硕的赤色肌肉，滚烫的龙血在夜色中散发着王权的余辉。

重获新生的撒洛克尼尔向龙王奥杜因蜷起长着巨大尾翼的尾巴俯首，血龙的外表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水生动物而非一头称霸天空的残暴龙族：

青色的细密鳞片，淡绿的光滑肚皮与斑纹翼膜，并没有已知龙种固有的硕大头角；巨大的叶形尾翼，以及张扬的背鳍和扇形头冠都是青绿色的；他的眼睛比隶属棕龙的奥尔墨尼尔要大一圈，胆小草食类动物特有的横瞳体征出现在了一颗硕大而狰狞的龙头上，巨大的反差令这远远观察的三人汗毛倒竖。

撒洛克尼尔歪过头来注视着唤醒他的主人，奥杜因将自己的力量赠予了这条沉睡千年的下等龙，让他可以再次追随他的主人：

“奥杜因，我的王。我又得到了您的垂青，我能为您做什么？（*龙语）”

“啊，撒洛克尼尔，我值得信赖的盟友。（*龙语）”

奥杜因的语调绵长又沉稳，刀锋感受到某一部分铭刻在灵魂中的情绪也受到其语言的牵引：龙族的语言对互相影响极大。

撒洛克尼尔也感受到了刀锋此刻作为人身龙魂的特殊存在，两头龙同时将头转向从巨石后走出来的这只虎人。

“伪龙裔，我并不认为你也算条龙。（*龙语）”奥杜因望着毛发随疾风方向而肆意翻卷的虎人刀锋轻蔑的说道，“你甚至都听不懂我们的对话，是吧？如此嚣张，怎敢妄自僭越你这副野兽之躯而使用Dovah（*龙语，龙）的名义？”

只听懂最后两句嘲讽与诘问的刀锋于风雪中抚平猫耳朵，拔出戴尔芬赠给他的刀锋战士剑，眯起眼睛随时准备与龙战斗。

“撒洛克尼尔，杀掉这些凡人。（*龙语）”奥杜因抛下这道命令向北方飞去，撒洛克尼尔双翼铺展，包裹着整个凯娜之林的暴风雪随着奥杜因傲慢的远去而消散，此刻前来屠龙的三人分散开死死盯着天空中的巨龙，确保自己可以及时闪避倾泻而下的滚烫龙息。

火球砸在地上溅射出烧红的石块，龙息在地面凿出一道道冒着火星的沟壑，戴尔芬和莱迪亚的箭矢命中率虽高但对巨龙造成的伤害着实微小——穿破巨龙双翼的钢箭木制箭杆会因扇动产生的巨大气流折断无法撕破翼膜，龙族的自愈能力使被洞穿的地方摆脱箭矢后立刻愈合。单靠三人的单薄输出，不足以击落巨龙。

当然，心高气傲的撒洛克尼尔也厌倦了敌人躲来躲去的低效率屠杀进度，降落下来准备去扑杀三位渺小的屠龙者。

“我是撒洛克尼尔（幽灵天空的狩猎者）！聆听我的怒吼，消失吧！”

任何人看到一道能点亮半个夜空的火流向自己扫来都会下意识地驱动双腿让自己富含水分的身体尽量离高温与烈焰远一点，三人狼狈地躲躲闪闪但仍然在逼近他们的目标。龙息的光亮使其青绿色的细鳞在夜色里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三人各自盘算着如何有效杀伤巨龙。

戴尔芬身着轻甲率先从火光外从外侧接近巨龙左翼，撒洛克尼尔停止吐息立刻挪动身体避开了戴尔芬的劈斩，戴尔芬迅速侧过身拔出战士剑砍向巨龙挥向自己的翅膀尖端。这些硬鳞根本不怕劈砍，刀刃嵌入这些有着深沉颜色的护甲里，戴尔芬无法劈出伤口。凭借对方压倒性的力量让自己可以顺势后撤来与巨龙拉开了一部分距离，否则在试探攻击失效后不能及时撤离，自己也将陷入被巨龙轻易杀死的危险境地。

该死，为什么要给刀锋那把自己磨了好久的护身剑！

在撒洛克尼尔的注意力被戴尔芬的突袭所吸引时，刀锋把着最锋利的刀锋战士剑与手持兽人盾斧的莱迪亚一同贴近他的身体。

刀锋瞄准他的脖子狠狠劈下，武士刀的刀柄传来一阵诡异的震颤令刀锋差点脱手，吃痛的撒洛克尼尔转过头来却迎面撞上莱迪亚的盾击，被修复后的兽人盾牌使用起来非常得力，坚固的撞击刺为巨龙光滑的下巴压上了一条丑陋的凹痕。

刀锋目睹莱迪亚硬生生逼停巨龙摆头还撞凹了巨龙坚固的鳞片，不禁盯着自己在巨龙脖子附近砍出的一道小切口思考究竟谁是传说中的龙裔。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头。

吃瘪的撒洛克尼尔暴躁无比，一边咆哮一边后退准备下一次的烈焰吐息：“看来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凡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刀锋用尽全力制造的小切口正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愈合，莱迪亚撞出的凹痕也被填充复原，撒洛克尼尔张开紫色龙嘴准备凝聚龙息：“Yol…”（*龙吼：火焰吐息）

“闭嘴吧！臭龙！”莱迪亚怒吼一声向前挺进一步，持盾的左手奋力往上一举，用盾牌矛头般尖利的撞击刺给巨龙来了一个华丽的上勾拳。

撞击刺洞穿了巨龙脖颈以及下颚这些经常活动而硬鳞覆盖不到的皮肤，撒洛克尼尔的龙吼被莱迪亚打断。恼羞成怒的巨龙直接扬起了脖子朝这个诺德战士咬下，莱迪亚来不及回撤只好举起染上滚烫龙血的盾牌抵挡，刀锋则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右胳膊。

“松开盾牌！”虎人男爵尖叫着把他的女侍卫拖向自己。

撒洛克尼尔的龙嘴带着炙热的呼吸扑向令自己出丑的莱迪亚，兽人盾牌被卡在了龙嘴里，龙族无法咬碎坚固厚重的星陨石盾牌，撒洛克尼尔抽回脖子将莱迪亚的盾牌丢向高空。

艰难抗下撒洛克尼尔扑杀的莱迪亚听到刀锋的命令后立刻松开手指，兽人盾牌被扯出去时耳畔都是龙头急速拔高的风声。

失去盾牌的莱迪亚有些慌张，巨龙的龙牙被盾牌撞碎几颗，龙血蒸腾出来的白雾在寒夜中弥漫。撒洛克尼尔稍作喘息，愤怒地盯着把莱迪亚揽到身后的虎人龙裔，“Yol，To……”（*龙吼：火焰吐息）

“Fus，Ro、Dah！”（*龙吼：不卸之力，全三段）

一道澄澈的吐目砸断撒洛克尼尔的第二次吟唱，龙嘴里被盾牌撞断的龙牙被吐目连根拔起，凛冽的吼声力量冲刷着他的脸颊，迫使他闭上了容易受伤的眼睛。

“龙王奥杜因命我杀死你们，我要把你们都扯成碎片！”再次睁开眼睛的撒洛克尼尔以及彻底狂暴，接二连三的被压制，他作为龙族的孤傲与自豪被两个凡人撼动。他感受得到体内的龙血沸腾，他迫不及待想要杀死眼前傲慢的屠龙者，他要用新长出来的长牙把他们统统咬碎！

龙族虽然眼睛看着很小但拥有极其广阔的视野，他看到了虎人龙裔与他身边的诺德女人毫无惧意，他看到了身体右侧是纵容龙焰慢慢燃烧的土地，他看到了身体左侧冒出一个身穿革甲的女人把着一道微弱的亮光向他袭来。

撒洛克尼尔凄厉又愤怒到极致的咆哮震撼山林，他的左眼被趁机近身的戴尔芬用匕首戳瞎，他暴躁的将企图爬上龙头的戴尔芬甩到地下：因为他没长其他龙种那样明显的双角，也因此敌人不能轻易爬上他的攻击死角。

“Fus、Ro、Dah!”（*龙吼：不卸之力，全三段）

刀锋不曾想到撒洛克尼尔也会这个，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推向远处。

刀锋和莱迪亚都被吹翻到了十几米外的荒地里，撒洛克尼尔发出难听的笑声爬向还未站起身的猎物，准备将其一口咬死再用翅膀按死他的女战士同伴。

“撒洛克尼尔！”一支带着龙焰的铁箭洞穿了这头巨龙的背鳍，箭头上涂抹着持续性毒药，虽然毒性并不高但箭矢无法被折断，就这样扎在背鳍上令他感到不安。

他在惧怕，惧怕这些一口一个的凡人会再次爬上他的背在他的攻击盲区里肆意制造伤口，放干他的龙血，耗尽他的精力。他的左眼也因为剧毒还未能及时恢复，看到敌人还在地上爬着没有起来，他决定先确保那个老女人不会伺机顺着他的尾巴爬上他的脊背。

他极力歪着头用右眼来观测戴尔芬的动向，确保正在瞄准的戴尔芬离他还算远，于是又回过头来希望能趁两人缓过劲来前将其杀掉。

但刀锋已经趁他费力回头时在地上爬到莱迪亚的跟前一把将其抱起撒开腿跑路了，撒洛克尼尔凭着直觉先挥动尾巴拍击了一下地面恐吓戴尔芬不敢过分接近他，真正对他有生命威胁的虎人龙裔仍是他的首要目标。

可那个虎人又在龙息喷射不到的地方轻轻放下了他失去反应的同伴，转过身来毫无惧意地注视着他。

“你是我们一族的羞耻！”撒洛克尼尔用刀锋听得懂的语言刺激拔出武士刀向他走来的虎人，他紧紧盯着龙裔，不敢贸然使用会限制自己观测敌人动向的烈焰吐息。

虎人龙裔加快的脚步，他用双手紧握刀柄将其别在身体右侧，月光在他的刀尖上跳跃，撒洛克尼尔俯下身来避免暴露薄弱环节。

“Wuld！”（*龙吼：旋风冲刺）

随着一声暴吼，撒洛克尼尔感到头部中央被一块投石砸中一般，整个骇人的龙躯从脖子开始抖了个遍。虎人龙裔丢下一截刀柄从龙头附近滚到一旁的土堆里，龙头骨无坚不摧。

锋利的戴尔芬护身剑被刀锋灌以极高的动能与速度撞上龙头中心的一刹那，好钢锻造的剑身就被折成三截儿，持刀人的右胳膊脱臼，巨龙的面甲被崩碎的锋刃撬开一道裂口，巨龙在这次攻击中受了一点轻伤。

左眼恢复视力的撒洛克尼尔觉得有些惊讶，毕竟谁会想得到会有凡人对他使出这种自杀式袭击，他大方地转过身来在一丛丛土堆里寻找龙裔。

“哈，在我沉睡的这些年里凡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虎人龙裔窝在土坑里捂着右肩膀蜷成一团，灰扑扑地像只病猫。如此脆弱的生物居然也敢自称为龙，撒洛克尼尔在心中嗤笑着那个狼狈的同类，准备一口龙息彻底将其了结。

“我再杀你一次！”看着那个害自己提心吊胆的老女人叫嚣着举刀奔向自己，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迅速爬上撒洛克尼尔的心头，他掉过头来向死士一般的戴尔芬喷出一道龙息。

戴尔芬空出来的左手捏着一瓶喝完的火抗药剂，她不会刀锋那种可以瞬间加速的龙吼，她拼命控制着呼吸不要乱掉，如果吸入过分灼热的空气导致肺部被烫伤，那到时候死的过程将比被龙一口咬死痛苦百倍。

三十年前帝国在浩大战争中败给先祖神州，不得不签订有辱国格的《白金条约》并任由敌人残酷捕杀刀锋会成员，她流亡至这片寒冷的土地扮演起一个客栈老板留意着每一个途径此地的旅人。来往的每一个旅人都与死敌或友军毫不沾边，即使是她听到了刀锋这个名字，当时也只觉得那是卡吉特一族怪异的起名风格。她认真洒扫自己时刻准备丢弃的旅馆，她不需要别人理解，屠龙是她唯一的使命，为了驱逐龙族她甘愿在虚无的等待中耗尽自己最后一丝生机。龙裔是终极屠龙者，只有被龙裔杀死并吸收龙魂的巨龙才会真正的算作死亡。用无数肉体凡身的前辈的鲜血与一生所屠戮的龙族现在突然被集体复活，那一处处被她趁着夜色检查过的空龙冢让她蛰伏过久的灵魂生了一块块褥疮。

自己还是一个热血的女孩时，从前辈手中接过那柄象征着信念与忠诚的单手打刀那一刻起，就已做好为屠龙使命奉献一生的觉悟。她多年前就已干涸的泪痕被天际的冷风吹成了如今眼角的一道道纹路，自己居然已经四十四岁了。

当令人心颤的巨龙咆哮从溪木镇旁滚过时，她恍惚间折断了握在自己手中的笤帚。看着那些伤口般在土地上绽开的龙冢，她迷茫过，但她再次悼念早已追从先祖的前辈时，她扶着她的那把刀锋战士剑从这片坚毅的土地上站起身来。

给过她信念以温暖的战士剑在无畏的龙裔击向龙头后碎裂，而自己也将为了完成使命而准备献出一切生还的可能。

戴尔芬趁火流席卷自己之前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开启了龙皮天赋，这个个头矮小的种族先天就对魔法十分敏感，他们甚至拥有将敌人魔法伤害的一部分置换为自身法力的主动能力。与此同时，火抗药剂开始全面生效，保护她的护甲与武器以及她的头发眼睛不会被烧焦。

星点眼泪被蒸发，颧骨附近的皮肤与握着剑的手指感到一阵阵辛辣的灼烧感，她痛苦但不能停下脚步，她缺氧但不能换气呼吸。

她在向死亡奔跑，她是一位死士，也是一位战士，而现在，她是一位勇士。

撒洛克尼尔喷吐着足以烤干一个成年人的龙息，目睹羞辱自己的凡人来不及吭声就葬身火海的过程实在令他心情舒畅。然后他看到调皮的火光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不容他反应过来戴尔芬就浑身带着龙焰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最后，他看到这个老女人被烧伤的脸表情狰狞，还在流血的拳头向他的眼睛挥来。

又是一声能吓死老虎的凄厉龙啸，戴尔芬用右手击碎了撒洛克尼尔的右眼球，因烧伤而火辣辣发疼的手指浸泡在滚烫的龙血中居然还有些舒服，巨龙的惨叫让她精神大振，用手指扣住眼睛周围的龙骨一个飞身骑到了巨龙的脖子上。

撒洛克尼尔彻底慌了，他不停的挣扎甩头想要挣脱，甚至愿意伸直双翼支起身体暴露自己相对柔软的肚子让那个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屠龙者摔到自己锋利的背鳍刺上将她杀死。如果他的注意力没有全被恐惧支配而只顾着关注这些虚无的感受，他就能看到纷纷扬扬的火星里，也有闪耀着希望的金色流光。

可他终究是条下等龙，是得到主人夸奖会手舞足蹈被敌人击败会恐慌害怕的凡龙。戴尔芬握在左手的战士剑一次次尝试扣划他不算脆弱的脖子的轻微感受，此刻也令他浑身剧烈的颤抖。

“刀锋！这次瞄准他的下巴，直接把剑插到他的脑子里，不要犹豫，快做！”

那虎人没死？！恐惧到极点的撒洛克尼尔猛地回头看向发现刀锋的那个土坑，已不见了龙裔的踪影。视野里只有一个拿着一人长的双手武士刀的虎人，再次生机勃勃地站到了自己对面！

这一下甩头也将骑在自己脖子上的老女人甩了下来，撒洛克尼尔只是废了一只眼睛，戴尔芬没能将另一只眼睛也弄瞎。现在，主动权都回到了巨龙手中，这一次做好防护也不会有事的，他需要先接近自己，足够给自己留时间……

“Wuld！”

两头开刃的乌木刃贪婪地吮吸着龙血，撒洛克尼尔伏在地上的身体爆发出一阵阵可怕的颤动。刀锋怕力道不够没有尝试减速，乌木刃从巨龙下巴附近直直地插入，撞到巨龙的颅骨停下，停下时产生的章动搅碎了一部分龙脑。现在虎人刀锋脱臼的右胳膊伸出去扣住巨龙腹甲的边缘，左手稳重地摇动乌木刃的刀柄。生命活力正不断涌入自己的身体，也让自己能忽略一些来自右肩膀的恐怖疼痛。

莱迪亚短时间里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以及骨骼上的挫伤，外加那个意料之外的不卸之力，抱起她来的时候她拧着的眉毛一直在抽动。她一定很痛苦吧，她的头环也不见了，自己给她留了两瓶特效治愈药水可是没时间帮她上药。她现在还好吗？这头龙血越流越多了，好黏，杀一条龙还真是不容易啊，三个人都在拼命。虽然自己还尚有意识能支配自己，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脱离巨龙了。

他又感受到了吸收奥尔墨尼尔那时候的温热感觉，他知道他成功了，每个人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击败了撒洛克尼尔。自己真的挪不动身体了，这头龙要倒下了……挂在他胸脯上的自己躲不开了……

随着撒洛克尼尔断断续续的嘶鸣消散，这头血龙终于失去支撑趴倒在了地上，虽然身体重生还未超过一个小时，可撒洛克尼尔仍然可以靠龙魂与血肉的羁绊来控制开始溶解的肌肉。

刀锋被成吨重的巨龙压在身底，巨龙还在流着血挪动他的翅膀与后腿，搓碾着脆弱的龙裔。

他注定要死，即使赶在灵魂被完全吸收前杀死龙裔，龙王奥杜因也无法再凭借受损的龙魂复生自己。但自己至少做到了，回归的龙群会记得他，奥杜因也会称赞他。即使他无法再听到。

这就是撒洛克尼尔被突然安上尽头漫长空泛的一生里，觉得自己最为崇高的最终思考。

身底的龙裔扭动着身体，盔甲崩碎的声音比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很多，也没有过太长的时间，撒洛克尼尔重新变成一具枯骨，末代龙裔扶着还在散发热气的骨骸艰难的站起身来：

身上到处都是被盔甲碎片削去毛皮的血腥伤口，要不是乌木刃一直给动弹不得的自己提供生命能量，无法发出一丝声音的自己也许真的就得为这条龙陪葬。

他拄着褪去龙血的乌木刃浑身褴褛站在翻新过的温热土壤之上，突然理解了虎人商队对他说的那句祝福语：

“愿你的前方是温暖的沙地。”

他伸出空着的右手吐出堵在嘴里的那口淤血，铺开手掌看到了自己的四颗长牙和一些碎齿。

浑身焦黑的戴尔芬扶着莱迪亚，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体力，刀锋看到她被眼泪朦胧的眼睛，把捏着断牙的手背到了身后。

“我没事，看，是三颗宝石哦。”刀锋眯起眼睛冲他的莱迪亚轻松一笑，故意向她亮出了重新长好的四颗长牙。三颗沾着血迹的石榴石躺在他的手心里，莱迪亚擦了一下眼泪，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兽人盾牌损毁，金饰头环丢失，护身剑被折断；刀锋两次胳膊脱臼，莱迪亚浑身七十处淤青，戴尔芬脸颊与手背均被烧伤；支付这些代价的是巨龙撒洛克尼尔，他在双月的见证下被龙裔刀锋宣判永久死亡。

（没完）